大发怎么进,2016年信誉最佳的平台致力于不断完善目前现有的平台随时为客户解决咨询及问题,大发怎么进,2016年信誉最佳的平台集众家之长是生活休闲娱乐的驿站为了针对目前玩家最关心的网络安全问题拥有AAA级信誉评比大发怎么进,2016年信誉最佳的平台拥有BB体育在线投注全力以赴致力于专心、专注、专业服务大发怎么进,2016年信誉最佳的平台致力于提供一个精准优质的体育赛事在线投注。
第五回,风骨峭峻柳如是
烽烟沉沦感不禁,闲来海外觅知音。
金瓯已缺总须补,为国牺牲敢惜身!
嗟险阻,叹飘零。关山万里作雄行。
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
横云山,柳如是与陈子龙分手以後,她曾独自一人来到这里排遣她满腹的哀愁,并寄寓於山上的尼姑庵内,潜心阅读佛经,想藉此来转移她对爱人的思念,那是永远难以忘记的时刻。今天柳如是避难来此,时过情未迁,横云山又让她回到了令人断肠的日子。
她在《咏寒柳》一词中这样写道∶“有恨寒潮,无情残照,正是萧萧南浦,更吹起,霜条孤影,还记得旧时飞絮。况晚来,烟浪迷离,见行客,特地瘦腰如舞。总一种凄凉,十分憔悴,尚有燕台佳句。春日酿成秋日雨,念畴昔风流,暗伤如许。纵饶有,绕堤花舫,冷落尽,水云犹故。忆从前,一点东风,几隔着重帘,眉儿愁苦。特约个梅魂,黄昏月淡,与伊深怜低语。”
这首词,总结了柳如是与陈子龙那一段难忘的爱情,有怨有爱,表现得委婉曲折,一唱三叹,读来令人暗暗伤神。
凶险四伏的环境,使柳如是累积了丰富的求生本领和经验,她想着在那权势至上的专制社会,必须有一个权势更大的人作靠山,才能幸兔不测之祸。
二月间,柳如是在一次酒宴中认识了文坛领袖钱谦益。柳如是马上想到,这个年过六十的学者,正是可以庇护她的人。酒会之後,两人经常诗文往来,彼此都佩服对方的才华和学识,钱谦益人老心少,对柳如是的师词、文章书法,都大为赞赏。在接触当中,这位「风流教主」甚至按捺不住阵阵春心荡漾,但钱谦益一副黑面孔,一头白发,实在其貌不扬,在一位花容月貌的青年女子面前,是何等自惭形秽呀。不过,钱谦益的心并未因肉体条件的限制而却步,他给柳如是的诗文中总在赞美中,夹带着言外之意。这一点,对於天资聪颖的柳如是来说,当然是不难识破的。
历尽了坎坷仕途年过六十的钱谦益,能遇到这样一位红粉知己,的确艳福不浅,他在接纳柳如是为妾时,挥笔写道∶“买回世上千金笑,送尽生平百岁忧。”其欢娱之情跃然纸上。而处於二十三岁妙龄的柳如是,也有了一种到了大树下面的安全感,因此彼此都得到了心理的满足。
这对忘年夫妻,朝夕厮守在新居,儿女情和诗文趣,使他们的结合并不亚於少男少女们的新婚燕尔。老情郎时时入迷地欣赏着他娇艳的少妻,嘴巴还对着柳如是的耳朵轻轻说∶“我爱你乌个头发白个肉。”;伶俐的少妻则应声回道∶“我爱你白个头发鸟个肉。”这真是老夫少妻间最为绝妙的情话。
柳如是有过与周道登、陈子龙两人的妻妾相处的痛苦经验,这时她再也不愿跟钱谦益的妻妾遭遇了。她先是与钱谦益在外「暗渡陈仓」,过了两个多月,二人又结伴去苏州等地度过了,一个多月未正式结婚的蜜月,然後老情郎独自返回拂水山庄筹备婚礼。
崇祯十四年夏天,由柳如是导演一出,可谓空前後的结婚戏。船娘出身的柳如是,不仅不忌讳自己以往的经历,还要白发新郎在茸城湖上设彩船迎娶她。当天,接得喜帖前往祝贺的绅士,和看热闹的平民百姓,挤得人山人海。此时的钱谦益更是返老还童,喜笑颜开。
张灯结彩的李府大厅。柳如是头戴凤冠体挂霞帔,在沿岸人群欢声笑语的声浪中,只见一艘装饰得五彩缤纷的彩船从湖的一端驶来,湖面忽然响起阵阵箫鼓、飘来缕缕清香。船中端坐的柳如是,如鲜花丛中一只彩蝶,引起沿岸一片喝采声。
有人憋不住便向钱谦益打听∶“请问钱翁,新娘是何方仙姑临凡?”
这位彼幸福沈醉了的新郎却顾左右而言他∶“请诸公多多饮酒,至於在下的新夫人,会让诸位认识的!”
当钱谦益上到画船,把新人从画船迎上彩船的时候,他才高声宣告诫∶“将与在下结为百年之好的这位美人,就是佳人兼才子,艺苑篷山第一流的柳如是姑娘。”
这一宣布,竟引起了爆炸性效应,大名鼎鼎的钱谦益学士,用如此铺张的大礼,邀集了这麽多的达官巨绅,隆重迎娶的原来是一个妓女!?官吏们、绅土们才发现自己来为这样的婚姻捧场,又承认其合法性,完全是上当受骗了。
“伤风败俗!”众士绅、儒生朝船上扔砖头石块。
“这成何体统!”
众士绅、儒生骂声四起。更有的边扔砖石边骂。一时砖石乱飞,好不热闹。
如是感激谦益完全按照嫡配大礼迎娶她,她执意追求的并非是一个正室的头衔,要争的是个平等的人格,她决意要把规定她只能做小老婆的大明礼法踩在脚下。她要证明,她这个地位卑下的女人也能跟大家出身的闺秀、朝廷命妇平起平坐,在家庭里享有同等地位和权利。她感到了一种欣慰,能够嫁给一个敢为自己去对抗礼法的丈夫,也没枉她苦苦漂流十年。
她透过覆盖头上方巾,看到拥来观看婚礼的人越集越多,河岸站满了。忽然,人群骚乱起来,一批绅士和家童模样的人不断分开众人往前挤。文友们毕竟没有遗忘她,他们来给她送行来了。欢乐像一阵河风闪进柳如是的心田,她偷偷掀开方巾的一角,凝神地搜寻着她熟悉的身影……人头攒动,她分辨不清。突然,鼓乐声停歇了,石块、瓦片一齐向她船上飞来。
谦益怡然自得,能娶到天下第一佳人,是他此生最大的快事,连作了五首催妆诗。眼前这一切好像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仆人和管事都吓慌了,惊恐地奔向窗牖。他却对他们说:“不用怕,让他们砸吧!砸发砸发!鼓乐再奏起来!”
仆人送上一张纸条说:“这是绑在石头上扔上船来的。”
柳如是一把扯掉了方巾,抢先把纸条拿到手里读起来:“礼部侍郎不知礼,匹配大礼娶流妓,叛道离经悖礼法,岂容玷污士大夫!砸砸砸!叫尔满船载瓦砾!”柳如是的手颤抖着,五个指头紧紧地攥住了纸条,仿佛要把它和写它的人一起捏碎似的。她对谦益说:“我去见他们!”说着就往前舱走。
谦益拦住她说:“你不能出去!他们要砸你的!”如是拨开他的手说:“你别担心,就是砸死了,也值得!”说着就挣脱了他的手,走出去了。
盛妆的如是,迎着瓦矢石雨,走出船舱,立在船头甲板上。奇怪,瓦雨石雹却突然停止了倾泻。她向岸上的人群微笑着施了一礼说:“诸位父母、兄弟,文友词朋,在云间我有过一段难忘的日月,给过我帮助的老师和友人,我永远铭记他们。在这临别之际,又受到诸位如此盛情的欢送,送给我如此珍贵的礼物,我将把它们带回去,作为永久的纪念。”
人群中发出一阵笑声,也有人在高声咒骂:“嗨嗨,挨了砸,还说起俏皮话来了!”
“哼!伤风败俗,违背礼法,还好意思站出来。真不要面皮了!”
“身为文坛祭酒,为了一个女人,竟做出有伤我等国士尊严的丑行!”随着,又一阵石雨落到柳如是身边。
岸上,有的人悄悄往后退去,后来的那群气势汹汹的士子们,也转过了身。柳如是站在船头,目送着他们慢慢散去。不远处,一株柳树下,有个人将握在手里的石块悄悄扔进了身边的水沟里。柳如是全身不由地一阵紧缩,那个转身扔物的姿态,是那么眼熟!她看清了,是他!是宋徵舆!她曾狂热地爱过的那个人!他!竟也加入了这个砸她的队伍!她的心酸了,泪水无声地从眼里滚落出来,滴落在新装上。
柳如是重敛面容,对钱谦益说道∶“夫君,看来客人们闹得差不多了,咱们还是回去吧!”说完即起桨离开,船後尾随着一片吼叫声。
在风雨飘摇的时节,这幸福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崇祯十七年李自成起义军攻破北京,崇祯帝朱由检在煤山自缢后,留都南京的明朝官僚于五月拥立福王朱由崧为帝,建立弘光政权。为抵御清军南下,弘光朝廷兵部尚书史可法部署兵力:以总兵刘泽清辖淮、海,驻淮安,经理山东一路招讨事;总兵高杰辖徐、泗,驻泗州,经理开、归一路招讨事;总兵刘良佐辖凤、寿,驻临淮,经理陈、杞一路招讨事;靖南伯黄得功辖滁、和,驻庐州,经理光、固一路招讨事。以上江北四镇同武昌的左良玉部组成江淮防线,防大顺军或清军南下。然而,弘光政权内部党争不断,内讧不已,搜刮掠夺,无意抗清。
钱谦益回到家中后,愁眉不展。想到奸臣当道,吴三桂引狼入室,马士英擅权,弘光皇帝逃走,百官离散,一时胸中心灰意冷,长叹了口气。望了望天上的明月。叹息道:“但愿大明列祖列宗有灵,佑我江山。”叹息中竟显出无限的凄凉。
丫鬟赶过来道:“老爷回来了!”
“夫人现在哪里?”
“待我去见夫人。”
来到后花园中,只见红梅绿竹,青松翠柏,布置得极具匠心,池塘中数对鸳鸯悠游其间,池旁有四只白鹤。绕过一堆假山,一个大花圃中尽是深红和粉红的玫瑰,柳如是一袭猩猩红烟罗裙,立在花中争芳竞艳,娇丽无俦。
“夫人今日为何打扮得如此娇艳端庄!”
“今日自应非同寻常。”柳如是双眸凝神庄重貌,令人惊疑觉蹊跷。
“夫君上朝刚回,应知局势如何?”
“昨夜三更,皇上跨马从通济门出奔,阁相马士英将皇太后护驾出城,不知去向。这等大事,满朝文武竟多不知晓。”
“南京尚未陷落,君相竟如惊弓之鸟,大明气数尽矣!”
钱谦益一声慨叹:“大厦将倾,无力回天!”
柳如是定了定神,道:“酒——来!”丫鬟端酒上,将酒器摆放凉亭石桌上。钱、柳步入凉亭,丫鬟侍立一旁。二人入座。柳如是亲自斟酒。
“大明将亡,夫君官拜礼部尚书,身为重臣,打算如何为国尽忠?”
“这个么?”
“怎么,夫君还未拿定主意?”
“依夫人高见?”
“夫君哪!如是今生能与你相知,足以慰平生。来来来,如是陪夫君痛饮几杯,尔后同赴清池,以死报国!”
“以死报国?夫人哪!你一番衷肠,我如何不能动容,老翁自不惜命,但夫人尚在青春,岂不是辜负了大好的年华”
“你殉国,我殉夫,天经地义!随我来”柳如是携着钱谦益之手步出亭外,来到池畔。
“请夫君先行一步!如是随后就来!”
钱谦益伸一只脚入池一试,接连后退。
“你害怕了?休要迟疑,跳将下去!你跳呀——”
钱谦益面露难色:“好凉的水啊!我若一死,自然留的身后之名,但连累了你,我实在舍不得你。”
柳如是叹了口气,欲举身投池。
“南京守将赵之龙将军求见!”
钱谦益拭了拭眼泪,起身出来。“赵将军!”
赵之龙一拱手,道:“清军兵临城下,南京旦夕不保,若南京城破,清军铁蹄之下,安有完卵。某已联络武将,还请钱大人通知文臣,迎降清军,保境安民!”
钱谦益喜笑颜开:“保境安民,夫人听见了么?”
如是气的心跳欲裂,:“无——耻!”举身投池
钱谦益急忙死死抱住柳如是,“放开!”刚挣脱,又被钱谦益拉住一只手。
正是:池水呜咽风悲怆,求死不得此恨长。
顺治三年冬夜
红豆山庄花厅。
钱谦益此时穿上了满人的大褂,剃光了前额头发,在后脑结成一个小辫,带着一顶毡帽,望着窗前白雪纷飞。
自从钱谦益降清后,柳如是便再也不与他往来,钱谦益这次回家的途中偶然听闻柳如是与人私通,一时谣言四起,满城风雨。
到了家门口,仆人钱观上来牵过马匹,对内道:“老爷回来了。”
钱谦益之妻梅氏,王氏一齐拉住钱谦益:“老爷回来了!”
“回来了。”
两个人一个拉左手,一个拉右手,钱谦益生气地挣脱:“谁说我也不听!”
梅氏道:“老爷不听我也得说!那个贱人——”
钱谦益接过话头,抢道:“她籍口治病,私约郎中“陆云生”来山庄约会,寻
这都是你亲眼所见?”
“妾身岂敢偷窥这等事?那个“陆云生”郎中——”
“那个“陆云生”在她的房中进进出出,干见不得人的勾当。”
“不错。”
“你为何不叫人当场捉奸?”
“妾身不敢.”
钱谦益怒道:“尔等唆使、逼迫家人到知府衙门状告“陆云生”,竟买通狱卒施重刑,害了他的性命。尔等如此歹毒,分明要置柳如是于死地!”
“可,可这都是为了老爷的清白!”
“我钱谦益自毁晚节,还有何清白可言!常言道,花不可无蝶,山不可无泉,石不可无苔,水不可无藻,我钱谦益若离开柳如是,难以活命!”
“啊!那贱人竟是老爷的命根子。”
钱谦益没好气的叱呵一声:“还不与我快快退下!”
梅氏、王氏自讨没趣的下去了。
丫环扶柳如是上。钱谦益喜道:“夫——人!”柳如是冷冷的说:”夫君!”
钱谦益道:“夫人可瘦多了。”
“眼下艳闻流传,让新贵老爷名节不保,如是有罪,”
“那都是旁人趁你生病污言陷害。你的心思我还不知道么。你真当我是老糊涂了么?”
柳如是叹了一口气,眼神中流露出惋惜,悲伤的神色。
“夫君可不是老糊涂了么,往年的节烈士,风采光耀,今日的轩冕客,屈膝弯腰。这还不是糊涂么?”
钱谦益一听这些话,红了脸,叹了口气,道:“天命难违。”
如是禁咬嘴唇,哭道:“夫君,人有失足,马有漏蹄。想当年福王监国,党争如同水火。夫君身为东林党魁竟依附马士英、阮大铖,如是对此阻止不力,如是有愧!夫君背明降清,为虎作伥,派人四处张贴告示,招降父母之邦,如是未能以死谏夫,如是有罪!”
“夫人此言,让老夫无地自容!千错万错,都是我钱谦益的错!我已获准辞官回乡,从今往后,我只听你一人的。”柳如是搀起钱谦益。却听外面钱观走进来,道:“启禀老爷,有客来访。”
“半夜来访,他是何人?”
柳如是道:“一见便知。”
钱谦益:“请!”
原来那人正是江阴义军头领黄毓琪,因近日军中粮饷短缺,所以特地来求钱谦益资助些银两。
钱谦益道:“原来是官府悬赏五千两纹银捉拿的黄义士!久违了!”
柳如是道:“江阴屠城,十七万生灵死义,黄义士大难不死,实乃万幸!”
“黄义士深夜来到红豆山庄必有要事,也不必拘泥,但讲无妨。”
“若是些许小事,我也犯不上来求牧斋先生,只为起兵反清复明的大计,特来求助!眼下七省总督陈子龙正招募太湖兵丁反清复明!”
钱谦益道:“陈子龙!陈卧子!果然好一个忠臣义士!”
柳如是暗暗窃喜。又听黄毓琪道:“陈督帅坐镇指挥,松江、常州两地正准备同时起兵反清!”
“钱某虽无甚家财,但定当尽力相助!”
三人这一晚言谈尽欢,却不料,俗语说的隔墙有耳,钱谦益之侄钱增因父亲病重来钱谦益家借些银两采买药材,不想竟将三人所说的内容一股脑的听了去。心道:“叔公啊叔公,这敢则是犯灭九族的大罪,连累子孙后代人头不保!唉,怎么如今却叫我给听到了。”
钱增此时只恨自己长了一双遭瘟的耳朵,在那里思来想去,来回踱步。想跑出去报官,又念着亲戚的情分,往回走两步,又害怕自己被说一个知情不报,罪加一等的罪名。钱增心中一时波澜四起,竟不知如何是好。
回到家后,钱增左思右想,把心一横,终于将钱谦益夜间与黄毓琪相会商议捐饷的事情告发了出去。
期间黄毓琪一口咬定与钱谦益无关,官府也为了悬赏的银两,也并没细问,将黄毓琪斩首示众,自领了赏银。钱谦益闻听此言,心中未免悔恨,再兼上晚年惊唬,急忿怨痛,已有积伤,暮年之人,急病交攻,竟渐渐的露出那下世的光景来。
另一头,钱增的好友盛儒在陈子龙手下听说陈子龙要在松江起兵,与清兵决战。钱增则派人给盛儒传讯,晓以利害,盛儒听后,也是恐清兵的威势太大,整日担惊受怕,后来禁不住挑唆,向清兵投诚,以致陈子龙松江起兵事败被捕,押解途中趁机投水自尽,可恨清兵还将他枭首示众,以儆效尤。柳如是听到陈子龙兵败的传言,长叹了一口气,喝了杯茶,轻轻的放下了。
钱谦益道:“‘云间三子’,宋辕文、李雯变节仕清,助纣为虐。唯有松江抗清首领陈子龙守节尽忠,令人钦佩,老夫应当对他英灵一拜”
柳如是过来搀起钱谦益,道:“陈子龙乃夫君晚辈,拜不得的!”
“对死国烈士大明朝的遗民谁人不尊,哪个人不敬!老夫要拜!”
刚一起身,复又倒下,接连几次,竟再也坐不起来。喘着气,道:“尔等听着,老夫死后,布帛盖脸,我我我······羞见先人!”说着老泪纵横,一口气上不来,昏了过去。
半红不白的烛火摇摇曳曳,仿佛一阵风就能吹灭似的。如是的眼角暗暗滚落了一滴泪珠,掉在地上,摔碎了。
钱增本来是县学秀才,当年因哭庙案革去功名,后来拜叔公钱谦益为师,如今钱谦益归天,他倒先想起来要分家产。这边壮丁轮番过场,银壶玉盏,桌椅板凳,一应搬走。又把那些不听他话的仆人丫鬟,统统的赶出门去,又领着族人一齐赶到钱谦益与柳如是生前的住处,红豆山庄,逼迫柳如是交出家产。
钱府灵堂前。柳如是身披重孝在灵堂守灵,上香祭钱谦益亡灵。看着钱增气势汹汹的带着人围住红豆山庄,柳如是淡淡的对下人道:“酒菜早已吩咐备下,前厅招待客人去吧!待我去取来纹银还债”
钱增笑道:“还算识相。今天要是拿不到银子,哼!休想发丧。看座!限柳如是七天之内离开钱府,如若不走,打你出门!”
钱孙爱看他如此猖狂,便道:“我家妹夫岂有任外人驱赶之理?”
钱增道:“你钱孙爱乃姨太太所生,钱家还轮不到你作主!”
“你你你,你不是我钱家骨肉,凭什么在此嚣张!”
“休要罗嗦,快拿钱来!咦,去了老半天,为何还不见人来?待我催他一催!”
只见柳如是一身白衣,捧着钱谦益的灵位缓缓走了出来,道:“你随我上楼去取吧。”钱增也不多想,满口答应。
“哈哈!”钱增眉飞色舞,“一代才女,你心里明白得很!我是可以看在与叔叔一场的情分上才没有把你赶出去!”如是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柳是认输了。”她把家产的数目递给他说,“先请过目。还要请你,立个字据为证。”
“不用不用,字据只会带来口实,引起麻烦!”钱增得到了数目,自以为主动权已握到他的手中,直乐得合不拢嘴。
远处滚过一阵低沉的雷声,多次出现在她梦中的浩荡王师,仿佛又出现在她眼前。义士的剑在召唤她,缄默得太久的愤恨在心中化作了冲天的怒涛,用血肉之躯去填宗法之壑,去抗击人世间的丑恶,去殉苦难的国土和为它捐躯的忠义之士,这个时刻到了!
她抢前一步,霍地从墙上抽出钱谦益生前的一口龙泉宝剑,直指钱增的胸膛,怒斥着:“钱增!伪君子!祸国殃民的败类!奸诈小人!国恨家仇,柳如是今日要跟你清算!”
柳如是这一行动,出乎钱增的意料,他的脸色突然吓得煞白。两眼惊恐地望着如是,后退着,声音颤抖地说:"你……你……有话好说,……有话好……好说,别……”
“哼!好说!你想拿我和复国志士的头颅去作你擢升的台阶,以为我会像你一样贪生怕死,为了苟且活命,出卖本族么。你错了!生命于人来说诚然可贵,可像奴隶那样活着,柳如是毫不稀罕!只有你这种人才甘愿像狗那样为着主子赏给你一块骨头活着!”
钱横见软求不行,就想以硬的来镇住她。他立住不动,突然大笑起来说:“你以为杀了我,你就可以逍遥法外?”他冷笑一声,“知府贾大人与我相好,若是听我有难,他会将你碎尸万段!如果,你放了我,老爷会既往不咎,忘了这一切。”
“哈哈哈……”柳如是嘲讽地笑了,“你以为我会轻饶你?大明的江山都败在你们这些割天下以肥私的败类手里!我愿以生命作赌注,不会让你这个无耻之人活在世间,继续祸国殃民!”她把剑锋移近他的喉头,剑锋的微凉使钱增惊恐地往后退去,却被一只矮几绊倒了,他仰面倒在地板上,睁着死鱼般的眼睛,恐怖地盯着柳如是手里的剑,哀求着:“别……我写……我写字据……”
柳如是一声冷笑:"不用了!今日我不杀你,他日你必杀我和更多的忠义志士!今日,我要用你的血来祭奠老爷和死去的英烈!"看着钱增求饶的丑样,如是心中那一股压在胸中的怒火冲破了青天,把那一腔的血气全着在这三尺青锋之上。
挺剑望钱增的咽喉只一刺,顿时血溅画楼,尸横灯影。
柳如是擦尽剑锋上的血,麻利地焚化了诗笺信稿和扇面。她提起大笔,想在墙上写下“大好河山,无我葬土,我死悬棺葬之!”
可是,她在墙前默默立了片刻,却没有举起笔来,她握笔的手松了,笔坠落到地板上。她移步来到窗前。
十里虞山,风骤雨狂,它像一个仰卧的巨人,屈辱地忍受着风雨的肆虐。如是仰天叹息:“可恨我只能杀死一个小人钱增,不能斩尽杀绝一切祸国贼子,赶走‘胡虏’,收复我大明疆土!”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滚落下来,她喃喃自语着,“遗憾哪!遗憾!”她斜倚在书箱上,睁着一双痛苦的眼睛眺望着虞山、尚湖、长江……洁白的孝服上,溅了点点殷红的血,她像是累了在歇息,又像是在思索……
尾声
亦侠亦儒人中柳,
盖世才艳数风流。
敢为爱恨轻生死,
节烈巾帼后人讴。
一夜之间,庭院里积满了柳絮。小厮打扫庭院,打开大门,在堆积如山的落絮上点上火之后,正在用早膳。柳如是唤了唤仆人
“彩霞!”
“在。”
"兴儿去雇马车怎么还没回来"
"兴儿吗?"
"再怎么贪玩,也得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啊。马上就要走了,还哪有功夫这样耽搁呢。"
这时兴儿跑回来,如是叱喝她:“怎么才回来。”
“刚才街上讲明英烈,我就听了一会,马车已经雇来了。”兴儿的小脸笑的像红苹果一样,如是笑着点了她一下。
“那有什么好听的,不过都是人编出来的,拿上行李,快些走吧。”兴儿在后面跟着。
“夫人要走,怎么也不选一个近一点的地方,台湾那么远,我听说那个地方在大海上呢?”
如是笑道:“你不知道,当年国姓爷郑成功退守台湾,一直在巩固势力,招兵买马,期望有一日可以挥军北上,赶走满人呢。如今他的后人郑克爽年少有为,我们还有不少的家资,不如去助他成事,若有朝一日,真个赶走了满人,还不好吗,再者,老爷降清一事,总是让我挂怀。想那人生在世,百年匆匆而过,名誉二字是最为珍贵的,要是后人说起老爷来,不免加上些污言秽语,我身为老爷的妻子,自当要替他的名声着想,我如今去资助郑家,也算是做些功德,后人说起老爷的同时也不忘说他有个死不降清的妻子,对老爷的评价也就不会太过分了。”
兴儿也不言语了。便打包好了行李抬到马车上。
如是挑开窗帘望着那边说书的人。只听都在讲什么,朱元璋如何驱逐元兵,建立大明。那边讲的是罗成十三岁挂帅,单枪退番贼,云云。只有这边听着明英烈的人最多,人群中有老有少,听到激烈处,拍案叫好者有之,暗自流泪者亦有之。拍案叫好者听着明太祖驱逐蒙古人,心中想的却是驱逐满人。暗自流泪者听到此处,想到满人占了大好河山,自己无能为力,也只能暗暗流泪。
如是看到此处,全身上下,不觉毛骨悚然。
动荡骚乱,是乱世之常。
她尽量不再想这些。只去看水光和云影。
花草随风摇曳,青色的小虫跳上跳下。蝴蝶舞着艳丽的翅膀,在草丛中飞来飞去。四野寂静无声,只有正午的阳光照耀着。
在人世的波涛中,常有善于随波逐流的杂鱼。在水中唱歌,在水中跳舞。但是,又有谁知道百尺之下的水心,和水的温度呢。